不管生日或聖誕節,他都沒有想要的禮物,唯一的希望就是變成女生。
「請把我變成女生。」
小學二年級的春天,大輔第一次向榎木大明神許下了願望。
從那天起,在下課回家的路上順道拜「阿巳」(住在神木裡的白蛇),成了大輔每天必做的事。假日去朋友家玩時,他一定會順便去拜「阿巳」。在朋友家,如果大家玩起摔角遊戲,他就會不高興地一個人先回家。
不管颳風、下雨,大輔都會去拜「阿巳」,不曾間斷過。除了「阿巳」之外,他還拜過城鎮裡各個地方的小土地公廟。在長屋之間像迷宮般的巷子裡,看到了冰箱大小的寺廟,他也一定會拜。附近的歐巴桑都稱讚他,說他是個虔誠的孩子,他從來沒說過自己是祈禱「可以變成女生」。年紀還小的他也隱約覺得,這種事被大人知道會惹來麻煩。他也沒告訴父母,全世界只有橋場茶子知道這件事。
「任何神明都做不到這種事吧!」
同樣是小學二年級的茶子說得非常實在,但她既不會輕視大輔,也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。不過,就算大輔不明說,他的父母也看得出來。
那之後,整整過了七年。
大輔持續向「阿巳」祈禱,並沒有得到任何回報,只是不知道做過多少次夢,夢到自己某天醒來突然變成了女生。然而,大輔自己也知道,那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。
說起來,這七年只是他下定決心的準備期。光是祈禱,不管花多久時間,都不可能產生任何變化。若是自己不嘗試改變,這世界就不會改變。而且,要把那樣的覺悟帶進現實世界,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困難。
在茶子眼裡,大輔有著奇妙的地位。
既沒有男性朋友的感覺,也不算是女性朋友。所謂青梅竹馬,也許是最貼切的說法,但感覺又不太一樣。對茶子來說,大輔應該是「需要保護的對象」。
從小,大輔的反應就遲鈍到無藥可救,一不注意就會被男生惹哭,而茶子總是扮演讓男生哭的角色。兩人都上國中後,大輔的身高比茶子高出十公分,體重也比茶子重二十公斤,茶子對他的感覺卻還是沒有多大改變。不過,她已經不會再為大輔跟人打架了。
茶子兩歲時,父母親死於車禍,她被單身的姑姑收養,撫養長大。晚上,姑姑都要騎著腳踏車去宗右衛門町的自營酒吧工作。在姑姑打烊回家前,就是由真田一家照顧幼小的茶子。幸一的姊姊跟茶子的姑姑是從小學開始的同學、好朋友,幸一也從小就認識茶子的姑姑了。姑姑不在家時,幸一和竹子就很理所當然地看顧茶子。
茶子是在幼稚園中班時,發現大輔跟一般男生不太一樣。在幼稚園,大輔不太喜歡跟男生玩,比較喜歡跟女生一起玩扮家家酒,不過上幼稚園之前也常跟大輔玩扮家家酒的茶子,並不覺得那樣有什麼奇怪。直到五歲那年夏天,看到大輔在七夕的詩箋寫下「我想變成女生」的心願,才覺得有哪裡不對勁。
當時,大輔被擔任班導的女老師訓了一頓,只好重寫別的心願。茶子對這件事印象深刻,所以小學二年級,當大輔說出「我想變成女生,所以每天都要去拜小巳」的決定時,茶子並沒有太過驚訝。她比較驚訝的是,在小學畢業前,大輔真的每天都去拜小巳。
上國中後,大輔還是繼續拜小巳。茶子帶著「真夠執迷」的感嘆與對他沒輒的心情,默默守護著他。
升上國二後,茶子心想他也差不多該停止這樣的行動了,大輔卻告訴她要穿水手服去學校的計劃。剛開始她當成笑話,聽聽就算了,沒想到黃金週假期結束後,大輔真的把訂做的制服拿來了。大輔說他還要跟父母商量,在談好前要先放在茶子家裡。看到在自己房間高高興興地試穿水手服的大輔,茶子心想:「真是個無法盡如人意的世界啊!」很替他難過。
本以為應該很難突破家庭會議這一關,沒想到大輔的雙親在長達四個小時的討論後,答應了兒子的要求。聽說,竹子自始至終都表示反對,最後是被幸一的一句話說服了。
「自己認為重要的東西,要自己守護。」
來報告會議結果的大輔抱著茶子交給他的水手服袋子,幸福地回家了。那份幸福是大輔的父母以堅定的意志送給他的,茶子不禁很羨慕他。茶子是個堅強的孩子,同時也是個年僅十四歲的女孩。那一晚,她難得從壁櫥裡拿出父母的舊照片,一個人哭了起來。